雅皮憂鬱
我始終想過雅皮的生活,卻又恨雅皮階層的偽善
最近常常在電視上看到上山採藥洗面乳的廣告,印象非常深刻,因為背景音樂採用的正是我最喜愛的歌曲之一。
這首世界名曲『野玫瑰』是舒伯特18歲時的作品,歌詞是德文,大詩人歌德的作品,相同的詩作,被拿去譜曲達四十多種版本,其中,以舒伯特和威爾納的版本較為人所熟悉。
大詩人歌德和大音樂家舒伯特,兩人合作並非只有『野玫瑰』這一次,舒伯特17歲時,就取材自歌德的《浮士德》,寫下不朽名曲 -- 『紡紗女葛莉卿』,應該算是少年舒伯特的煩惱 -- 初戀的情懷了。我個人仍偏愛這首從小唱到大的『野玫瑰』。
從小唱到大的還有一首『忘了我是誰』,原本我對它並沒有感覺,在聽過黃耀明香港演唱會上,自彈自唱迷幻電音版本的『忘了我是誰』之後,莫名我就喜愛上它。
這首歌的歌詞,是當代文豪李敖早期的詩作,李敖早期還有一首《只愛一點點》同樣絕艷。不久前,曾在電視談話節目上聽到李敖再度提到這首《只愛一點點》,並唸頌了前幾句: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深海,我的愛情淺 ...
雖然只唸了前四句,但我從年過六十李敖的神情上,彷彿看到了十八歲的舒伯特寫下『野玫瑰』時的臉龐。
說起王洛賓,他的浪漫不輸給舒伯特,他的爭議性更不少於李敖。
王洛賓並非新疆塔塔爾族人,他是道地的北京人,當年因為抗日跑去了新疆,受到西部邊疆文化的影響,決心將帶有豐富色彩的西部邊疆民謠重新整理記錄,一首首美麗的歌謠因為王洛賓而開始向外流傳,這些歌曲包括:『康定情歌』、『半個月亮爬上來』、『掀起你的蓋頭來』、『阿拉木罕』、『青春舞曲』...等等,王洛賓的"作品"裡,我特別喜歡『在銀色的月光下』這首歌曲。
時至今日,當我們唱著這些詞曲優美的邊疆歌謠時,已經是王洛賓重新填寫的漢詞了。
歌詞在一首歌裡到底佔多大的重要性?把歌詞從一首歌裡抽離出來之後,歌詞有沒有單獨存在的能力呢?從艾敬的歌曲裡或許可以驗證,歌曲的文學性不單單在於歌詞,還包括寓意在詞曲裡的涵義。
自從 '92 年艾敬出版第一張音樂作品之後,好長一段時間不曾再聽過她的歌聲。 我很喜歡她獨特的嗓音,不修飾自然呈現,真音、假音、轉音和氣音相互替換,尤其她的轉音,像極了二胡的拉音,充滿原始的感情。
今年農曆年期間,才輾轉聽到艾敬的最新作品 -- 所謂英式搖滾的『紐約紐約』,這首歌總讓我覺得少了點兒什麼;再看她在『水牛66』MV裡的激情演出,又覺得多了些什麼。
從『我的一九九七』到『紐約紐約』剛好十年,這十年間,艾敬的風格一直很艾敬,最屬於艾敬的,莫過於『Made In China』這張專輯了。
她的作品不多,我最喜歡『在銀色的月光下』這首歌;但是,儘管我多麼地喜歡『在銀色的月光下』,仍必須承認,唱這歌兒的根本不是艾敬!
艾敬以城市民謠歌手自居,她將個人的很多思想帶入作品裡,貌靚歌美悠悠緩緩地引導閱聽者跟著她一起面對時代思維和人文思維。不同於羅大佑早期反社會式的批判,她的詞意有更深的寓意;與同期中國搖滾歌手相比較,她更具國際性及海外市場性。
艾敬是個完全音樂人,所以不單單是歌詞,連作曲編曲都有獨到的創意,聽慣了台灣芭樂歌,剛開始聽她唱歌是很不習慣的。我也承認,我是被她美麗的外貌吸引的,進而了解她的音樂、她的思想,而且開始迷戀她的歌聲。提到艾敬的歌曲,就必須提到中國大陸近幾年政治思想快速變化的思潮,但,我可沒興趣。
可她的歌聲太迷人,吸引我翻開中國現代史,進入她的成長背景,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體會、真正認識她的作品。她的歌曲確實有著引人深思的內涵:
【音樂人自評艾敬 II 】
【艾敬音樂自評】
【音樂人自評艾敬 I 】
單單就歌詞表面來說,既可以長篇大論地講述,也可以用簡短的單疊字;同一篇歌詞裡,既要講愛情,也要批政治體制,還要思考自由的人文思維;這麼複雜的情緒,可她偏偏說:我只想單純的唱歌兒。【艾敬_歌詞】
我非常同意,如果艾敬不再唱歌的話,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散文家或詩人。但是,那就不是艾敬了。 如同她在和陳昇合唱的『在銀色的月光下』裡,我聽不到屬于艾敬民族主義的聲音。
台灣早期的台語歌謠,也有相同的文學價值,但卻溫婉多了。 我特別喜歡台灣歌謠的歌詞,溫雅動人,不講形式主義的愛情,含蓄的倒像是體溫交融的恩情。
日據時代開始,台語歌曲即有"寓意式"的涵義,例如:望春風、雨夜花,連杯底不要飼金魚都是二二八事件之後,講求族群融合的歌謠。 這些詞句優美、工整對丈、感情內斂的歌曲,不同於高傲的艾敬抬頭挺胸,台灣歌謠反應台灣人樸實良善的性情,不同時空不同背景,台灣早期歌謠顯然悲情多了。【文學性台灣歌謠_歌詞】
在台灣早期,受高壓政策箝制思想的那段時期,清苦的台灣人藉流行音樂傳唱的功能,唱出台灣人的悲傷,台灣人的憤怒和台灣人的希望和快樂,若論文學創意,台灣歌謠意達而生猛,且曾歷經被禁唱,復又解禁,到如今回歸音樂創作本質,其層次更為高深奧妙。
不論是台灣歌謠,或是艾敬寓言式的歌曲,意象隱喻經營的極好,這種現象有其時代的必然與必要,不僅僅紀錄了歷史,也獲得了這麼多令人動容的好作品。恰好證明,音樂不只是音樂,音樂也是文化的記錄,音樂還有凝聚力量的魔力。
香港人曾笑稱艾敬的歌曲已經不是"寓言", 而是"預言",因為'92年的一曲『我的一九九七』方才唱罷,又在'98年昂起頭高唱『Made In China』,才十年光景,卻反過來高喊:二○○八快點兒來吧!
看看艾敬清麗的面容,眉宇間散發著屬於中國人的傲, 不由得讓我感受到來自於艾敬的「自由」,那種感覺,挺複雜的。
李敖有一篇《由不自由的自由到自由的不自由》,我資質駑鈍,始終弄不懂;艾敬寫歌兒,也強調「我始終想過雅皮的生活,卻又恨雅皮階層的偽善」,從她的雅皮憂鬱,令我直直看到了台灣眉頭上的積雪。
若論艾敬的藝術貢獻,或許太早了。 不論艾敬下個月發行的唱片題材如何,我還是愛聽她悠悠地唱著『在銀色的月光下』,如同我也喜歡綠島小夜曲一樣,歌曲詞意已經夠美了,何苦掀開往事再探究竟。
留言列表